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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選擇 和我私奔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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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十點, 寧家燈火通明亮了。

寧汐一進家門,就聽到寧斯華打電話正在發火的聲音:“什麽叫現在只能轉手?幕港茶園二期明明談好是我們出手拿下的項目,現在被人橫插一腳就該拱手讓了麽?”

不知在聊什麽, 女聲在熱風中貫穿冰涼的大堂,突然變得犀利, “你別和我搞什麽世家交情!江家有本事做這種事!就是把世交擺在眼裏了?!”

聽到“江家”兩個字眼,寧汐忽地呼吸一滯。

連帶著步伐也滯頓。

寧斯華一擡頭就註意到她, 皺著的細眉依舊沒有緩和,甚至在入目寧汐脖子上那條項鏈之後,很明顯地, 皺得更深。

見電話還在繼續, 寧汐打了個招呼, 就打算上樓。

卻在走到樓梯拐角時, 寧斯華的厲聲從身後響起, 不由分說的,“寧汐。”

寧汐停住,不經意的惶然, 轉身幾步走近, 沒看她,但也喊了人。

“外婆。”

寧斯華居高臨下地睨她,輕咳一聲後, 嗓音有了溫和好轉,但還是沒消命令的語氣:“怎麽不加顧家小少爺?”

顧家小少爺?

寧汐第一時間想到白天那個好友申請, 所以顧家小少爺就是顧青逾?

寧汐擡頭,沒什麽神色地說:“我不認識他。”

寧斯華最討厭的就是她這種置身事外的態度,再加上鄒睦和那邊給出的答案還是志願沒改,那股被搶生意的火氣還沒消, 就洶湧飆了上來。

“什麽時候輪到你來選要不要認識了?!”

“什麽?”寧汐皺眉看她,一瞬間便有了抵觸。

女孩兒本收斂了鋒芒,卻在熱意熏繚的一剎那,倒刺豎起,看向寧斯華的目光冷得盡是冰封。

寧斯華哼笑地說:“你是不是還搞不清楚狀況?你頂的是寧汐這個名字,拿的是寧家大小姐的名頭,就給我做該做的事,認識該認識的人!什麽時候要不要,能不能這種詞還輪得到你給我說了?”

寧斯華越說越氣,精致的妝容頃刻都有了逼人的壓制感,“今天我可以讓你當寧汐,明天我照樣可以找別人,你懂意思麽?”

寧汐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,似乎並不意外金錢至上的寧斯華會說這種話,反正橫豎都要翻臉,也不差這一刻。

寧汐了然地點了點頭,拿出一副已然知曉的態度,漫不經意地勾唇笑了下,“是麽?”

寧斯華楞了一瞬,死死盯著她。

寧汐卻像是無畏了勇氣,散漫道:“反正寧汐這個名字這麽值錢,那您隨便找別人來演得了,需要我做什麽啊,找演員都不會找,非要找個可能會瞎的人,這就是您的眼光?”

“啪”的重重一聲,狠辣的巴掌扇在寧汐側臉上,力道之重,楞是把她臉都打偏了。

寧汐抵著發疼的嘴角,輕舔了下邊緣被寧斯華長指甲劃出的血漬,淡淡笑了:“不出意外,我媽媽也有嚴重夜盲,後來視網膜色變性對吧。”

這簡直是直接撕開了寧斯華的疤。

女人再沒了平時的優雅,猩紅的眼,“你說什麽?!”

“我說什麽,您聽不見麽?”寧汐笑得人畜無害的,這會了,還有心思踮起腳,湊近到寧斯華耳邊,極低道,“巧了,我遺傳了。”

“你遺傳了?!”寧斯華看向她時的呼吸頓時重了不少。

寧汐是對激怒寧斯華沒什麽想法,但看到她這種樣子,無端的爽快。她本來就不是沒脾氣的貓,只是最深層隱忍的陰暗底線,寧斯華一動再動。

寧汐很明白地告知:“我不僅遺傳,現在很有可能情況加重了,所以我會自己去看醫生,之後的何去何留隨便您,反正一個可能廢了的棋子對您來說沒什麽用了吧。”

說完,寧汐沒再管寧斯華,轉身就快步上了樓。

而直到房間,她關上門,背脊抵在門板上,感受著空氣中的冰冷,才感受到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握緊的掌心有一層淡淡的薄汗。

盡快的,一周之內,寧汐真的看了醫生。

不過不是她自己去的,而是寧斯華安排到寧家別墅的私人醫生。

幾個醫生一起得出的結論,都是一致的惡化了。

而他們的唏噓,寧汐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。

“真是可惜了,才多大的孩子。”

“聽說成績還是一等一的好,沒想到......”

“寧總得傷心了吧,之前寧小姐不也是這個情況,現在三代還是這樣,得好好安慰一下了。”

“不知道國外治療聯沒聯系上了,在國外治療總比在國內要好點的。”

......

寧汐沒什麽情緒地聽完了所有,正要從靠墻位起身,轉身時就正好看到踩著臺階上樓的寧斯華,換下平時艷麗的服飾,現在不過一條霧霾藍的連體長裙,收腰設計把她曼妙的身姿都盡顯。

估計是沒休息好,再過掩飾的眉眼,現在都是疲倦感深重。

但寧汐心裏丁點波動都沒有,且當她是白眼狼了吧。

等到寧斯華走近,寧汐只字不言。

“以前怎麽不說?”這次是寧斯華先開的口。

寧汐冷靜地看著她,知道她想聽答案,也就幹脆說了:“覺得沒有說的必要。”

寧斯華冷笑:“所以拿自己來對付我,你和你母親可真是如出一轍的像。”

寧汐一楞,隨即有了對這番話唯一的解釋。

寧斯華沒急著進醫生們待著的書房,而是先把寧汐帶到了外面露臺,眉目沈靜,卻帶有疏離感,看寧汐時,依舊消不去看陌生人的感覺。

“不是好奇你父母的故事,我可以告訴你。”

寧汐看著她。

寧斯華說:“但前提是,你必須出國。”

這又是寧汐意料之外的走向,她的神色瞬間不好了,握拳深呼吸著氣,“所以我廢了,現在要把我送走?”

寧斯華輕笑了聲:“你好歹現在頂著寧汐的名字,可太看不起你自己了。”

寧汐唇線拉直,沒再接話。

寧斯華不急不慢地點了根細煙,夾在指尖,任由裊裊煙霧蒙了眼前風景,嗓音沈啞,卻是尖銳,“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討厭你麽?”

寧汐以前不知道,但在看到江季珩給她的那張照片之後,悉知一二,“因為我長得和我父親更像?”

寧斯華瞇了瞇眼,可真的小瞧了眼前的女孩兒。

她早聽阿姨說在寧汐房間打掃,意外找到一張照片,沒偷沒搶,就任她留著,“實話說,照片哪來的?”

寧汐沒出聲。

“江家那小子給你的吧。”寧斯華斷定,雙手後靠在欄桿上,一副妖嬈又毒意的蛇蠍姿態,她撣了撣煙灰,說,“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眼光太差,不會挑人。”

寧汐神色有不悅。

寧斯華卻權當沒看見,興致並未闌珊,“江家現在就剩兩個兒子,大兒子江雁臨,小兒子江季珩,你說你偏偏要選更沒用的那個,多可笑啊。”

寧汐聽得刺耳,拳頭握得更緊了,“您又好到哪去?”

寧斯華的目光瞬間有了威懾,“你什麽意思?”

寧汐很淡定地說:“我之前一直不明白,我頂著帝都寧家的姓,為什麽會出現在滬市杜家。”

“但後來,”她笑著看向寧斯華,“我明白了。”

寧汐一直都清楚她在杜家的格格不入,也能猜到她頂著的,或許就是她原先家庭的姓氏。

而她的何去何從,甚至可以說是她的被棄。

都是後來從宋幼熹嘲笑的言辭間,才知道是寧家明知而為之。

寧家以前的中心支柱是寧斯華。

而她選擇的丈夫是出了名的鳳凰男,和她父親的開場方式,毫無二致的入贅而來,只不過一個為情,一個為錢。

這點上,寧汐覺得寧斯華更可憐。

正因為什麽都要靠寧斯華,再加上丈夫沒幾年就病逝,所以最初在開辟商業版圖前,寧家在帝都根本就查無此戶。

寧斯華現在都嫵媚,更別說年輕時候的風華絕代。

憑借一口好嗓子,寧斯華在風月場混過,不僅混得不錯,還有幸獲得大佬賞識,前後坐擁,風生水起。

那之後,便是她穩步攀升,積澱穩固人脈的開始。

但利弊結合,寧斯華在資本炫耀的場合下,曾因恃寵而驕一次性得罪過不少人,也不止一次因樹敵遭到小人陷害。

以至於當時的寧家,差點一次顛覆。

是那次滬市杜家的出手相助,寧斯華才堪堪緩過一難。

因為驚鴻一瞥寧斯華的臉,杜麟生可以欺妻棄子的傳聞到現在都隱秘地流傳於圈子,只是背後壓的勢力過重,沒人敢當面談及。

就因為這份恩情,甚至還可能有更多的私情,杜家後來孩子被綁出事,也就是宋幼熹剛出生的妹妹,連及杜氏要被整體盤查。

為了補缺,寧斯華都願意用寧汐去平息。

但寧斯華最算錯的一步,是孩子和父母之間的心有靈犀。

寧汐早在進杜家的那一時刻,就被認出不是杜家人了。

宋幼熹哭著吵著要把寧汐送回去,但寧斯華和杜麟生簽的十六年合約已經生效,助力寧斯華這邊商業的交易也已經進行,寧汐回不去了。

也是因為那十六年,本可以站在更高峰的寧汐,日覆一日寄人籬下。

寧汐是怎麽都沒想到這種離譜的劇情會出現在她身上,但在碰到寧斯華之後,她信了。

她甚至覺得寧斯華為了自己的利益,其實還可以做出更離譜的事。

所以在面對寧斯華那句“你什麽意思”的問話,寧汐不過淺淡笑笑:“如果B大是您的計劃,那出國呢,又是什麽發展?”

寧斯華言簡意賅:“送你去治眼睛。”

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,寧汐不可能信,“之前滬市的醫生就說過,我這個情況暫時沒有效治療方法,能吃的藥,能做的手術治療,不過是恢覆一部分的視力,國外能做的,國內也能做。”

話都擺到這份上了,寧斯華終於冷笑了:“所以你是在套我話?寧汐,你本事不小啊。”

寧汐用沈默回應,但寧斯華沒那麽好對付。

“如果是江季珩,以前或許可以,但現在,你最好給我死了那條心。”寧斯華說,“我是看在世交的面子上,才沒和江家一般見識,但江家人不知好歹地幾次出手搶我碗裏的東西,尤其是江雁臨那小子,敢陰到我頭上,弄死他都算好的,你還想和江季珩在一起?”

“再說,江家只需要一個繼承人,他們兄弟兩個手裏捏著三年的合約,如果凈獲利數字達不到,就等於後年某個人將會空有江姓,被掃地出門。”

“你該腦子放清楚,現在的你,根本幫不了他,甚至還會因為你的一腔熱情拖他後腿,如果被掃地出門的是他,你還笑得出來?”

“這樣,你還覺得你的愛情很有價值?”

寧斯華的每句話,都帶盡了鋒芒,不留餘地地朝寧汐心上捅。

寧汐盯著她,呼吸漸紊。

終於在這一瞬感覺到了威懾逼人的可怖。

“如果我不走呢。”寧汐沈默之後,只說了這句話。

寧斯華只是笑,“那你不妨試試看。”

“看看你那所謂的珍貴愛情,能怎麽毀了你喜歡的他。”

如果用愛情去賭江季珩的未來,寧汐不敢賭,也不能賭。

她現在就是羽翼還沒豐厚的鳥,寧斯華隨便一折,就很有可能斷翅。更別說江季珩,她更加賭不起了。

而且,寧斯華有一句話說對了,她現在這樣,眼睛情況如果變得嚴重,江季珩就一定會擔心,她沒有辦法做他的後盾,還要拖他後退。

他們都太年輕了,年輕到一腔熱情的愛意根本無法支撐未來太多的變數。

如果甜蜜終將一日會變成砒/霜,那還有什麽意義?

寧汐知道江季珩最近學校公司兩地跑得多,知道他忙,卻不知道他因什麽而忙,現在消息貫通,她思緒一滯,突然就笑了。

可連三秒都沒到,她笑著笑著就哭了。

手捧著臉,根本停止不了哭泣的難受,眼淚一遍遍地蘊濕瓷磚地面,有了晶瑩,卻沒了溫熱。

空留一人的露臺,冷風一遍又一遍地刮過寧汐的耳際,回想著陸濯西生日那晚,喝醉酒後半夢半醒聽到陸濯西問江季珩的那句:“季珩哥,第二年了......只剩不到一半的時間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賭上的是江家所有的份額,如果輸了......”

......

原來,那次不是幻聽,而是真的。

倏然間,寧汐的心一點一點地,毫無底線地在下墜,像是走進深淵,再無回頭之路。

而此刻,遙遠的天邊,烏雲正漸漸濃聚,沈重飄散不去地覆壓下來,一切都像是風雨欲來的前兆。

為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,為什麽她什麽都不去問。

為什麽......她又一次成了累贅?

時至傍晚,手機上有了氣象局雷暴的提示。

說是受對流雲團的影響,預計傍晚到夜裏將出現雷電現象,並可能伴有中強大風......

這還是往常幹冷的帝都天氣嗎?

什麽都像是亂了套。

之後三天的閉關,寧斯華動作很快,什麽都辦了下來,就連寧汐過期了的護照也更改完成,手續一切在走,華仁私立那邊的招呼統統打好。

本來都不想讓寧汐去學校,但寧汐執意要去,還把手機拿了回來。

寧汐要走的消息,華仁私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。

唯獨那天,江季珩沒去上課。

寧汐最近幾天都沒聯系上江季珩,她不知道他怎麽了,但知道電話打出去,一律都是——“您好,您所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。”

起初寧汐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都打不通。

但後來,查了知道了,江季珩故意掛了她的電話。

寧汐去華仁私立也只是為了想看他一眼,偏偏江季珩今天不在。

已經被人搬空的桌肚,和寧汐第一天來華仁私立毫無二致的空,突然什麽都不對勁了。

溫意眠看到她第一眼,眼淚嘩的一下就下來了。

扯住她胳膊就是不讓她走,“寧汐,你怎麽回事啊,我還是不是你朋友了?你要走的事為什麽我還要和別人一起知道?你為什麽要走啊,你不走行不行啊。”

小姑娘哭得眼睛都紅了,“我真的就你一個朋友,你走了我和誰玩啊,還有一年半,你說好要陪我一起考A大的,你走了誰和我一起考啊......”

抽泣聲越來越重,“你不能說話不算數的。”

寧汐本來不想哭的,真的想好好笑著結束的,但溫意眠一哭,她的淚腺就自動敏感了,像有針尖死死戳在敏銳點上,死都不放過她。

“對不起,眠眠。”除了這個,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,嗓音低啞至極,綁緊了哭腔,“真的對不起,是我錯了。”

“我不要聽你道歉,你不走,就不走,行不行?”溫意眠淚崩。

......

踏出高二一班的那一瞬,驟然空寂的世界。

終於,什麽都沒了。

寧汐沒有回家,也沒有去別的地方,只是在夜晚時分,站在已經關了門店的明叔店門口,一動不動的。

這是她最後一次穿華仁私立的校服了。

好溫暖,柔軟的面料,讓人心也跟著軟了。

寧汐低頭看著街邊潺潺流水的石階,情緒無波無瀾,臉頰卻有已經幹涸了的淚痕,並不顯眼的幾道。

暴雨傾盆的夜晚,她的無助已經盡顯。

潮濕的石階,都比她痛快淋漓。

寧汐沒帶傘,即便她知道今晚要下大雨,現在的被困也是她自找的。

這條太多次和江季珩一起走的路,她明明已經站了好幾個小時了,為什麽來來去去的車,來來去去的人,就沒有一個是江季珩?

打來太多的電話了,秘書的,寧識譽的,覃鶯的......

偏偏沒有江季珩的。

消息電話,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回覆。

寧汐太想見他了。

就算對不起他,她也想再見他一次。

難道這也是奢望了嗎?

在知道可能再也見不到江季珩後,寧汐終於情緒崩潰地一下彎了身,半蹲在店門外,手環抱著膝蓋,放肆痛哭起來。

可僅僅幾秒的時差,不遠處手電的暖調燈光就照到了她身上。

黑衣黑褲的他,撐著一把深色雙人傘朝她靠近,眉宇間的戾氣未消,反而在看到她大半個肩膀都被淋濕後,深眸劃過的怒意更重。

淩厲的五官在暗色下,還是變得隱晦不清的冷漠。

卻在聽到她哭聲的那一剎那,習慣性的,無意識的,眼神還是服了軟。

不知道碰到這種情況該有怎麽樣的反應,江季珩是無解的,現在被動接受選擇的他,被留下的是他。

該生氣,該委屈,該還擊的,難道不該是他嗎?

可在明知這麽對他的對象是寧汐時,江季珩還是毫無餘地地,無條件地服了軟,他根本做不到對她生氣,把一腔的怒意還擊給她。

他輸了,這場愛情游戲,就算是她玩他,他也輸得徹徹底底,心甘情願。

所以所有的思想匯聚到這一刻,江季珩撐著傘,盡管是居高臨下的姿態,也還是先朝寧汐伸出了手。

“大小姐,”他如常喊她,語氣卻多了絲紈絝之氣,“和我私奔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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